只谈风月【宇文玥X元凌】二

  元凌当时一句“还未痊愈,全当你是病糊涂了”,宇文玥便理直气壮在家又修养起来,一月余过去,无半点回朝征兆。
  这副就差告老还乡的姿态,可是叫满朝文武百官又起了心思,琢磨起宇文玥与当朝至尊间,又起了什么事端。
  正是在月余前,皇城子弟的案子了解,晾了宇文家许久的帝王,再次唤宇文玥入宫下棋,听说他走时,圣上还赐了自己常用的披风,之后又叫贴身太监张公公亲自往宇文家送了好些珍贵补品。
  这赏赐几经传播,大家也便懂了,这对君臣是又和好如初,宇文家,还是当朝那个风光无限的氏族。
  然而……紧接着,宇文玥就闭门谢客,刚见好转的病,出了宫就又加重,一躺又是一月有余。
  这就奇怪了。
  但见帝王朝堂1上几番询问感叹,下了朝又送了一堆补品去宇文府,帝王担心之情言于表,倒也无人怀疑一对君臣出现隔膜。
  而此时宇文府内,宇文玥饮酒作画,赏文弄墨,舞剑逗鸟,全无病容,过得滋润无比,也清闲的有些无聊。
  即便如此,他还是决定就这么无聊着,他当然不是在跟帝王耍脾气,借他个胆子,他也不敢拿全族人的命,去跟掌控生杀予夺的帝王使性子。
  虽然那天在宫里,他确实使了点,却终未敢碰其底线,将事情做了个全套。
  如今他的休假,是给帝王表个低姿态,也是给自己放放假,偷得浮生几日闲。
  想着那个人既疑他,却又着人送来赏赐的披风药品,嘘寒问暖作足了戏,弄的满长安都知道了,帝王重情重义,疼惜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有功之臣寒疾复发,君臣之情不减当年,自己自然要做足了顺从的戏码,在家好好养病,双耳不闻窗外事,让那人自己瞎折腾去。
  宇文玥全然不想理睬了。
  好吧,他确有点小脾气的,文人骨子里的执拗劲,他宇文玥从来不缺少,这低姿态的戏码,他作的是过了点,病养的时日也多了些。
  所以,当那个演绎重情重义,担心臣子病况的帝王,于月余后的今日踏入宇文府后院时,宇文玥毫不意外,准确说,等候良久。
  今日元凌脱去了那一身代表帝王的明黄,换上当年常穿的素色,仿佛昔日入府寻宇文玥谋划共进退的皇子。
  就连神情,都像了个十足。
  “臣不知陛下要来,有失远迎,望陛下赎罪。”宇文玥还是那个守礼的臣子,姿态恭敬。
  如果忽略掉元凌踏进后院时,看到本该养病的人,却神清气爽在逗鸟的话。
  但显然,元凌心下早有计较,对眼下好好的宇文玥并没在意。
  只挥推众人,越过宇文玥,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去,伸手拿起茶壶,打算为自己满上一杯。
  宇文玥回身就见对方轻松随意的坐姿,见得对方要饮茶,连忙上前接过了茶壶,手不可避免的互相碰触了一下,却不见对方有异状。
  元凌品着对方为自己斟的茶,又望了望刚被宇文玥逗弄的鸟,笑着指了指,道:“它可不如当初那只毛色鲜艳。”
  宇文玥养鸟,从不看品种姿态,一贯只看毛色,越是鲜艳夺目的,他越是喜欢,这点奇怪癖好,当年元凌便不置可否的品评过一次。
  那时候宇文玥家养的是一只五颜六色的鹦鹉,毛色鲜艳到扎眼。
  当时宇文玥内心想着,他不仅喜欢的鸟是,喜欢的人也是,羽翼要美,毛色要鲜艳,可以展翅高飞,耀眼夺目。
  只是昔日可以吐露心声的宇文玥没说,今日更不会提。
  “臣的这只,是别人送的,若是叫我选,这毛色还是太素了。”
  “哦?谁送的?”
  “说起来这个人,陛下也是认识的,高大人。”
  “……何时送的?”
  “陛下往我这府邸送珍贵药品后,我虽闭门不见客,但这客也是差点敲坏了臣的大门。”
  元凌挑眉看过去,唇边笑意清清淡淡,似有似无,只吐出四个字:“私相授受。”
  “臣是又做错什么了吗?”宇文玥又给元凌斟满茶,单手举起茶杯,送到对方唇边。
  姿态亲昵。
  元凌望着他,心知方才所言所为,皆是此人故意惹恼自己。
  但他已经恼够了,一个冬天,他恼对方辜负自己的期许,一月余,他恼对方不知好歹,给自己徒增烦扰。
  恼过恼够后,他还是这天下的君主。
  也是最懂宇文玥要什么的人,如往昔。
  元凌伸手握住对方手腕,头微微前倾,眼看唇将碰到杯缘,见对方眼神微讶,笑着又停了下来,伸出另一只手取走茶杯,轻轻一扬,茶水落地生了凉意。
  “我不喜凉茶。”元凌松开对方的手,移开目光站起身,又道:“这天气也开始见暖,你这身子,朕看好的也差不多了,既然爱卿无大碍,可愿帮朕一个忙?”
  “臣就算拖着病体,也是愿意的。”宇文玥脸无表情,声音恭敬。
  元凌向着那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走近了些,仔细打量许久才开口:“边关……出了点问题,你可愿代朕前去探查一二?”
  宇文玥闻言回转过身,望过去的眼神隐有风雨,可惜元凌并未看到。
  “……不愿?”伸手打开鸟笼子,元凌瞧着那鸟实是笨拙迟钝,良久才注意到自由的大门,展翅高飞,见它飞得远了,才回身面对沉默的宇文玥。
  “臣,可不是武将。”
  “没让你带兵打仗,若是需要动兵将,朕便自己亲自去了。”
  “就算需要打仗,陛下也是不能涉险的。”
  元凌侧头盯着宇文玥认真的脸,宇文玥也没躲闪,这话说的真诚坦荡。
  凝神观望的元凌突然低眉笑开了眉眼,不常展颜的容貌,如冰雪消融,竟是异常温暖绚烂,恍惚昔年马上恣意身影,横扫千军,逆光而来,向自己伸出手的皇子,耀眼夺目,迷了宇文玥的眼。
  元凌向前踏了几步,两人近如咫尺,鼻息相闻,今日,他从穿着到一言一行,都太像过往与宇文玥谈弄风月的皇子。
  除去那几句锋锐割骨的要求。
  所以当元凌伸手轻轻拂过对方衣襟,感受对方屏住的呼吸,紧绷的身体,又去抚平对方前襟皱褶时,宇文玥差点要去迎合对方,按住他在自己身上放肆的手,最终,全部忍了下来。
  当元凌收回手时,宇文玥已经皱紧了眉头,元凌就这么看着对方,仿若耳语般低声又道:“我要是饮了刚刚那口茶,你可愿去?”
  宇文玥深吸口气,猛然退后一步跪拜于地,一身白色衣袍,在明媚阳光下,难得晃了元凌的眼。
  他微眯眼低头望着那人,见他久久不愿起身抬头,也不出声应答,便也懒得唤他,抬步绕过他身旁,走到桌案前,桌上是一副宇文玥未绘成的画作,水墨荤染处一个人影跃然绢上,虽未完成,但入木三分的神态拿捏,已然可以瞧出其人是谁。
  元凌玩味的弯下身端详,侧头执笔沾墨,绢布上寥寥几笔。
  写完,转身大步流星而去,结束了这次帝王私访。
  听闻脚步声渐远,宇文玥方起身,望着那去而复返,正落于笼子上梳理羽毛的鸟,他自嘲的笑了笑。
  君臣有别,忘了分寸,逾越了身份,自己……这是被变相发落边关了么?
  虽是意料之内,心中怨气却也无半点减退。
  元凌……还真是他那不喜,便要视而不见的习性,该说是霸道,还是任性?
  想到这里,宇文玥走到桌前,只见画中人于马上提枪驰骋,眉目凌厉之风也压不过唇边一点笑意的温润,大抵在宇文玥心里,那个人总是这么一副凌厉眉眼,唇边又会带上几丝暖意安抚人心。
  似对方给自己的甜头,总带着锋利的刃面,甜的少,痛的多。
  宇文玥伸手抚着画中人的眉眼,眼睛看的却是那人走前的寥寥几笔字迹。
  “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”
  他还记得下面还有句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”
  “元凌……”
  若论这织梦的能力,他宇文玥真是输的一塌糊涂。不管是昔年未泥足深陷时,还是一时放纵后酿成悔不当初的今日。
  但,若说打破对方假像的能力,只要他宇文玥肯,便谁也拦不住。
  “元、凌。”自语中,再无自嘲无奈,剩下的是势在必得的决心!
  言为咒,声为锁,誓要将那人困守其间!
  翌日
  御史台联书上告到御前,参边关燕将军佣兵自重,恐意图谋反,帝王震怒,诉其无凭无据,怎敢离间君臣,连夜急宣在家养病的宇文玥觐见,当日便下旨,命宇文玥代天子巡查边关,安抚老将军,又提携宇文玥一手培养起来的偏房子弟,暂接宇文玥事务,宇文玥接旨。
  万物复苏时,宇文玥是在去边关的路上度过的,手里拿着的是帝王提过字的画作。
  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
  只是元凌没有想到,他将宇文玥硬生生留在边关整两年,待得他再回长安时,以不是那个甘愿在自己编织的梦里,浑浑噩噩醉酒的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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